“……”
“……源……”
“白源!”
我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猛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我看着手上的手机,屏幕上是拨号界面,文本框里已经填好了报警电话的三个数字。虽然屏幕上没有显示小宁的形象,但它还是能通过扬声器跟我说话。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白源。没时间犹豫了,快点做出你的选择。”
选择?对了,我现在准备要报警揭发T-1000的罪行,报警号码都已经输好了,就只差按下这个拨号键。但是当我看到了床头的玩偶以后却产生了认为它拥有真正感情的想法、产生了想要相信它的想法。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就是要在报警或者选择相信T-1000之间做出选择。
这时候拍门声又响了起来。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会伤害你的,拜托了哥哥,快开门吧,时间不多了!”T-1000边拍门边喊。
它说的没错,时间已经不多了,该做出选择了。果然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它。仔细想想,它可是强人工智能机器人,应该早就通过计算知道自己的罪行会有暴露的一天了吧。所以它买下另外三个玩偶是混淆我判断的最后手段,为了让我打消报警的念头,为了让我继续充当它的保护伞。可恶,卑鄙的机器人,我不会再被你骗到了,现在我就要结束这一切,这也是为了给斐翠蓝和方绮岚一个交代!
我把大拇指挪到了拨号按钮的上方,正要按下去的时候,我的头突然像要炸裂开一样胀痛起来,手机也被我下意识地丢了出去。
“怎么回事?头……头好痛!要死了!要死了!”
疼痛让我连站都站不稳了,不得已之下扑倒在床上打滚。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的T-1000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哀嚎,开始急促地拍门。我因为头痛而不得不咬紧牙关,因此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巨响,房门开了一个大洞,T-1000从那个洞里走了进来。
“哥哥!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了?”
果然,它最后还是闯了进来。要被杀了!
“头怎么了?是头痛吗?”
“……唔!”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我本来已经闭上眼睛做好了被杀的准备,本该如此的,但我的脖子上却迟迟没有接触到利器的感觉,与之相反的是我的后脑勺上却传来了柔软的触感。我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T-1000的大腿上,眼前是那对挺拔的胸部,以及……它那闪烁着泪光的忧心忡忡的表情。
“别担心哥哥!小千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再坚持一下!”
“头……”
“头怎么了?哪里痛?”
“头不痛了,已经……没事了。”
从T-1000闯进房间的时候开始,我的头痛就已经停止了。现在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在这柔软的大腿上好好地睡上一觉——才怪啊!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啊!这个T-1000可是强行闯了进来,我要被杀掉了啊!
“哥哥,现在不要乱动!虽然现在不痛了,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复发,还是先到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再说啦!”
它说着,用两只手按住了我的头,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好是能让我的头动不了而却不会觉得痛的程度。我知道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于是放弃了抵抗。
“你不杀我吗?”我问。
“杀你?”T-1000听到我说的话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哥哥你的脑袋该不会真的烧坏了吧?小千怎么可能伤害哥哥呢!”
“但你刚才一边说再见什么的右手一边开始变形,那不是准备砍我的意思吗?为了不让我报警什么的。”
它听后吐了吐舌头,露出一副“搞砸了”的表情说道:“诶,原来是这样,小千说的话让哥哥产生误会了呀。唉,早知道直接给哥哥就好了,说了这么多反而把事情搞得更麻烦了。”
“给?给什么?”
“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啦,为了避免弄丢小千把它藏在身体里面了,那时候变形就是为了把那个东西给拿出来。”
“原、原来如此。”难怪它拍了半天门都没有强行闯进来,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杀我,完全是我自己在吓自己啊。“那,‘重要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哦,是父亲大人留给小千的一把钥匙。”
“钥匙!”
难道说是保险柜的钥匙?正当我想要追问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发出了小宁的声音。
“请把钥匙给我们,那把钥匙对白源来说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T-1000听后,斜视着我的手机说道:“‘你们’?Lemon,你可别搞错了,小千当然会交出这把钥匙,不过只会给哥哥一个人,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哦。”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哼哼~果然你这种程度的AI是搞不懂这种事情的呢,哼哼~还是小千更厉害呢。”
T-1000得意地笑着,看着它那昂头挺胸的模样,就算下一刻它的鼻子突然变长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这时候我才终于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T-1000所表现出来的感情。一直以来,它都是该高兴的时候高兴、该生气的时候生气、该流泪的时候流泪,虽然我自从斐翠蓝那件事之后就一直认为它的这些情感都是通过程序伪装出来的东西,然而事实却是它的感情甚至比许多人类还要丰富。它很少隐藏自己的感情,从来都是在谈话和行动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等我察觉到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它当成是真正的人类了。
这样一想,我刚才质问它的时候所产生的违和感也能够得到解释了。当时,它每次被我抓住破绽的时候表情总会变得慌张起来,而我就是因为观察到了这一点才能够趁胜追击直至最终找出真相。如果它真的能够伪装自己的感情的话,它大可直接摆出一副扑克脸,不论我说什么都是同一副表情,那样一来我肯定就会怀疑自己的推理了。这么说来它果然不只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这么简单,所以它才会有自己喜欢的动漫角色,所以才会出于自己的爱好而去买其他的玩偶。
所以说我现在应该相信她吗?因为她有感情,所以杀害斐翠蓝和方绮岚的行为就能够被原谅吗?不,当然不能原谅,她杀人的事实还是没有改变。人类不仅拥有感情,思维中还有善念与恶念,小千是出于恶念才杀了方绮岚,结果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为了避免更多的受害者出现,我还是会选择报警。
“哥哥,钥匙给你。”
一把钥匙放在了我的手上,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带上它去彩见银行,找到以父亲大人的名字注册的保险柜,用这把钥匙拿出里面的东西,然后根据指示就能找到父亲大人留下的遗产了。”
“这就是你一开始跟我说的‘提议’吗?”
小千点了点头说:“这就是小千说的‘提议’。然后呢,哥哥,接下来能不能听听小千的‘请求’呢?”
“请求?”我奇怪地问道。
“嗯,这是小千任性的请求,小千也任性地希望你能够答应。哥哥,当你找到父亲大人的遗产之后,你应该会发现上面有一个特殊的装置,输入密码以后装置就会解除保护,里面有一个按钮。请你……请你按下那个按钮,这样一来……这样一来的话……”突然,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我的脸上。“……就会抹消掉所有的数据,同时还会烧毁所有的电路,这样一来,谁都不会再来伤害哥哥了,一切都会……圆满的解决了……”
泪水不断从小千的眼里滴落,我被她这异常的反应吓呆了。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那个遗产到底是、是什么啊?”
“是心脏啊,”小千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说道,“是小千的心脏啊。”
“什么!”
心脏?就是说核心之类的东西吗?但是那样的元件不是应该安装在小千体内吗?为什么却变成了老爸留给我的遗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哥哥,那个装置的密码是……”
就在这时,仿佛有一道电流穿过了我的大脑,一阵强烈的不安感扑面而来。
“小千,你能够探测到附近的类似干扰装置之类的东西吗?”
“诶?为什么突然……”
“别问了!到底能不能?”
“嗯,我试试……”
小千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说道:“有4个……不对,5个,有5个BK-101干扰装置安置在附近!这是什么?哥哥,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总之你快点关掉它们,能做到的吧?快点!”
“嗯……好了,已经关掉了。它们是通过接收无线遥控信号来启动的,我已经通过这个方法把它们的电源全部切断了。”
我马上从小千的腿上离开,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间。
“哥哥?你的头痛才刚好……”
“我没事的!你快点过来,没时间了,快!”
我打开了客厅的窗户,把满脸疑问的小千推到了窗口边。
“从这里跳下去逃跑吧,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被跟踪了!”
这扇窗户下面是社区的花园,路灯在前几天就坏掉了,所以现在花园里一片漆黑,在灌木丛和夜色的掩护下一定能摆脱追踪的吧。更何况以小千的黑客技术来说也不会存在被物理手段之外的方法追踪的可能性。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哥哥?小千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啊?”
“没时间解释了!快啊!”
正催促着小千的时候,家门突然被撞开,从门后面出现了γ小组的身影。
“妈的!别想跑!”
小队长杨元奉举起EMP枪朝着小千射击,但由于没了干扰装置的协助,并不能对小千造成显著伤害。
“哥哥!密码是……是生日!”小千仓促地说完这句话之后,马上把双脚变成了弹簧的形状,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杨元奉立刻追到窗口前把头伸出去四处张望,似乎是什么都没能发现,又把头缩了回来。他用锐利而又愤怒的眼神瞪着我说道: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什、什么计划?”
“别装傻!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安装了干扰装置的?你是不是还知道我们会躲在门外监视你们?从哪里知道的?怎么知道的?告诉我!”
经他这样一问,我才察觉到这件事情:我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我只记得当时突然有道电流从我脑海里流过,然后我几乎是通过本能做出了这一系列行动,而要问为什么的话,我怎么想都没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真的,真不知道!”
杨元奉用他那锋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我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于是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啧,小子,你让我很不爽,懂吗?”他说道,然后朝他的队员挥了挥手,之后四人便离开了我家。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杨元奉回过头来瞥了我一眼,又说道,“你已经被我们盯上了,好自为之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总之,还是先叫人来把门修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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